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大胆开麦,是谁辜负了今年暑期档?

2024年8月10日刊|总第3689期

今年暑期档票房惨烈得有目共睹观众对院线片的冷淡,超出了绝大部分从业者的预期。

去年暑期档200多亿的成绩给了市场一种错觉,让人误以为中国电影还将无缝延续2019年的辉煌。事实上,过去几年累积的产能问题这才刚刚开始显现。

目前暑期档达到票房预期的只有《抓娃娃》和《默杀》,其余票房成绩都在5亿人民币以下。邱礼涛《海关战线》、乌尔善《异人之下》、陈思诚《解密》,前期预测和实际表现都落差很大。

本周末上映的徐峥的《逆行人生》,预测票房也已经跌落到不足5亿。

高热的话题性作品缺失,连带整个大盘失温。

但从乐观的角度来看,今年暑期档的电影也在做突破舒适圈的尝试,尽管这带有剧烈颠簸的风险。

影评人谭飞近期在微博发言:“……但我们还是要坚定地为那些好电影喝彩,市场结果是一回事,艺术质量是另一回事。一个行业没有勇气创新,不冒风险,那就没有未来。……”

近日,《影视独舌》采访了几位一线电影从业者,让他们谈谈对今年暑期档的看法。

以下均为受访者的自述。

瓶装焰火(电影博主)

电影市场非常需要12到21岁青少年,但这一群体现在越来越不需要电影了他们拥有更多群体性娱乐活动,这也是为什么日漫剧场版引进总能有超出预期的表现。

如果国内电影人想分庞大的二次元蛋糕,首先应该去真正地了解和尊重,而不是靠想当然,玩尬的,不然别来沾边,反噬就在一瞬间。

暑期档最卖座的《抓娃娃》《默杀》,沈腾、马丽和东南亚犯罪,还是老一套的卖座公式,这就是主流观众会进影院看的内容。

但这些类型的票房体量也在萎缩,如果开发不出新的刺激点,营销又总是给观众带来高预期和低体验,让大家对院线片口碑越来越缺乏信任,那目前还不是谷底。

另外,我们没办法生产像《周处除三害》这样题材、尺度的电影,所以它进入大陆市场能逆市飘红。

电影是高投资且盈利周期很长的产品,求稳求安全,基本就注定了大多数内容产出都是乏善可陈的。

另外,政策的不确定性也会促使电影投资和创作愈发保守。

电影和人一样,各有各的命,观众买不买票都是个人选择,一部电影要卖座讲究天时地利人和,市场下行时的“不及预期”,又何尝不是在给市场蓬勃时大卖的烂片还债?

我反倒是觉得观众成长了,或者说是在高票价下不盲目了。

总觉得自己被观众辜负的导演,往往都在拍辜负观众的作品,并且在自怨自艾里持续走创作上的下坡路。

刘小姐(影院经理)

今年很多电影卖不好,我觉得很大的原因是,在情绪上没有给观众更多的共鸣。

为什么《抓娃娃》卖得好?除了主演和开心麻花的号召力,还在于它戳中了中国人对于教育的焦虑,也属于一种情绪化的电影。

但在艺术表达上它其实没什么创新。2012年《泰囧》之后,大家在电影的表达方式上,路子走得都差不多。很多电影喜欢对标《我不是药神》,那确实是一个高峰,但到今天也已经走不下去了。

像今年的《来福大酒店》,拍得不错、情绪上也可以,但为什么观众不接受、卖不动了?市场还是需要有创新的东西来推动。

今年很多片子不如预期,《从21世纪安全撤离》《解密》《异人之下》,但我觉得它们至少是有某种创新性在里面的。

像陈思诚,他完全可以继续用一种迎合市场情绪、迎合观众的方式来拍电影。但他没有这么做。《解密》没有特别明确地去迎合某个观众群体、去考虑下沉市场的商业逻辑,它不是一个纯粹的商业化影片。这在陈思诚过去的电影里是非常少见的。

像《从21世纪安全撤离》,能够用多种多样的媒介来完成一种创新表达。种种奇思妙想让人眼前一亮。

但当下的观众又不太有激情去接受这种创新的东西。消费需求不振,大环境趋于保守,民众心态透着麻木,它需要某种刺激。我们也不希望大卖的电影都是情绪化的,但情绪电影确实还是有很大的市场。

我们的创作者、影迷观众也意识到了这一点,创新是行业的推动力。但今年的这些尝试,因为大环境、因为自身质量,还无法得到大众的关注和接受。

整体而言,整个行业在创作上遇到了很大的瓶颈和束缚。之前我听了一个制片人讲课,中国电影要和美国竞争,现实题材必定是重要的方向。现实主义可以感染观众,但如果不能触及真问题、真感受,观众也不会接受。

可乐李(电影市场分析师)

我觉得今年大多数电影都是辜负市场

从端午档开始,几部影片都表现一般。六月中下旬,《海关战线》远不如预期,只有1亿出头,跟映前业内预期差了很多。

前几年港片的表现其实很好,立了很多新项目,成本也都挺高,但从去年开始,港片接连表现很差,投资方看到市场风向变了,也会作出相应调整。有报道说《新警察故事2》和《无限任务》都被搁置。

还有《异人之下》也算比较辜负市场,无论是影片质量,还是宣发节奏,都是有问题的。包括原著粉丝的不满,也是前期宣发侧重点出现了偏差。

我没有看过漫画,我觉得影片质量不至于像网上说得那么烂,但也就是个一般的片子。普通观众觉得只是凑合,没那么吸引人,粉丝又都是不满意,等于是两边都没有讨好。

电影市场几年前,收到的正面反馈较多,除非是特别烂的片子。但最近几年,影片如果有一些点容易被黑、被带节奏,让人抓住搞成了负面舆情,就可能造成很大影响。

环境变了,目前电影行业面对负面舆情的接招水平还很不够。面对特别大的负面影响,基本上都很难有招架还手之力。

比如说,《八佰》上映前也出现过一波小舆情,片方还可以冷处理,然后用票房证明自己。

还有像《雄狮少年》,也遭遇了负面舆情。它当时虽然也做出了一些反应,包括请很多明星发微博支持,但网上的舆论声音已经形成,你很难再通过这种微博转发去跟网友达成很好的沟通。

你不可能诉苦说我这个影片被冤枉了,就让大家来谅解你,也很难真的通过立案调查、去抓造谣的人。网络环境如此,电影行业能做的很有限。

在互联网法治完善前,还是得前期就想好有哪些风险点,这也是试映的必要性,各个公司都需要再提升自己对负面舆情的应对水平。

苹果酱(资深电影记者)

疫情还是影响产能的。去年有特殊性,很多积压多年的片子一起拿出来了,所以表现好。影响在今年逐渐显现出来,但不是今年造成的结果。行业效益不行,没钱去开大项目,更恶性循环。

如果有好内容,观众还是愿意进场的。比如《抓娃娃》,唯一一部符合市场预期的片子,起码商业性特别强,娱乐性也有。

我身边的人会吐槽说没有片子可看,那确实是没有好片子可看。像是《海关战线》就比较典型,实际表现和预期落差较大。《异人之下》尽管大家觉得没办法跟《封神》比,但也没想到会是这样。

我是看过《异人之下》漫画的,能理解乌尔善为什么这么改,但我也能意识到原著粉丝绝对不会接受。他这样改是触了原著粉“逆鳞”,审美也有点土。这片子的核心受众就是原著粉,他讨好不了这一波,那出圈就更难了。

陈思诚的基本盘在悬疑那边,个人感觉《解密》有点意图对标《奥本海默》的感觉,但一是内容水准不足以获得影迷认可,二是类型娱乐性不够,也无法吸引普通观众。

暑期档其他项目市场反馈差,总的来说还是自己的问题。我不觉得观众审美有特别明显的变化,还是好内容太少。

今年暑期档动画也差,去年有一个意外大爆的《长安三万里》。《哪吒之魔童降世》是2019年的,2021年《白蛇2:青蛇劫起》也卖了5亿多。今年的《白蛇:浮生》估计差不多,也不会有太大起色。

要说新变化的话,今年暑期档猫淘出品市占率很高。

《默杀》就是猫淘一起上,所以票房成绩可以超出预期。猫淘两家做发行很有优势,传统公司很难跟这两家互联网电影公司比。基本上现在稍微大一点的制作都是他们两家背后做支撑。

换句话说,垄断的效果更强了。

今年短视频的宣发效果也一般。去年《孤注一掷》《消失的她》《八角笼中》的短视频效果都很好,今年好像也就《默杀》靠话题出圈了。其他片子话题度本身就不大,短视频宣发上的创意也有些陷入枯竭。

今年暑期档整体话题度都不够。

S女士(制片人、影评人)

从片子的类型和质量上来说,我不认为今年暑期档就很弱。《解密》《异人之下》《从21世纪安全撤离》,我觉得都有很大的创新。但它们又都没有达到市场的预期。

作为电影人我也在反思,到底除了喜剧、强犯罪类型和重口味之外,还有什么是观众愿意看的?

市场低温,影响是全行业的。

如果市场很好,那对于上游的投资方来说,他们也会很有信心,愿意给新导演机会、给原创故事机会。但市场很差的情况下,那些有一定文艺气质的原创作品,相对来说就会比较难。

无论从投资决策,还是从制片人的项目开发来说,我们对一个项目的判断会变得更加谨慎。市场很好的时候,我们会比较快速地做一些决定和判断,但现在可能资方就不会那么快给你答复,大家都会讨论好几轮,整个周期会拉长。

原来可能还会说,要关注导演是不是有自我表达,是不是足够新颖,但现在我看一个项目一个剧本,更多会想观众爱不爱看,它的社会属性、社会议题,所谓的共情性有没有做到最大化,将来有没有舆论风险,这些维度我会更多在意。

原来做票房预测的时候,也会做得更乐观一些,但现在预测也会比较谨慎。谨慎的结果就是,我们会考量是不是投资的制作成本可以更压一压,是不是可以让导演再想一想剧本的优化调整,这都是实际工作中会面临的一些变化。

我们都在摸索观众的兴趣点,片子要够多,市场要够多元。所谓头部它就是少,还是要有中腰部的片子。不能说一个周期内、几个月的档期内只有一个爆款,其他的全都死了,这是比较畸形的。我们现在要做的是怎么把中腰部的片子做好,把底盘给做稳。

不管从领导层面还是我们创作者层面,都希望把观众拉回电影院的。包括我注意到国家电影局前几天刚发布了一个全民普惠政策,投入超3亿的观影优惠补贴。只有观众走进电影院看电影了,才能完成这个行业的闭环,促进行业的正向发展。

我们所有从业人员都打心里面,希望这个市场能够好起来。

文/布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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