记者 | 蒋雨楠 卢奕财
编辑 |
1
2021年，是后疫情时代电影行业的复苏期。
疫情前，电影公司就开始寻求“多条腿”走路，摆脱对单一票房的依赖。遗憾的是，直到疫情突然来袭，票房依然是一部电影最具决定性的收入来源。2020年上半年电影院停业180天，对电影公司的打击巨大。
去年，电影公司的惨淡经营，一方面不得不面临疫情带来的延迟工期，等待复工或是寻求新的发行渠道；另一方面，电影公司也开始增加在电视剧、网剧、动漫、游戏等领域的投入，以熬过疫情带来的寒冬。
进入2021年，缠绵反复的疫情，依然持续拷问院线的经营情况。前一年资金短缺、延迟工期带来的影响，也反映在了电影公司今年的动作上。以博纳影业、万达电影、华谊兄弟和光线传媒为例，后疫情时代，“收缩”和“控制成本”不再是唯二的关键词；有选择性地搁置部分内容，轻装上阵，几乎成为电影公司的一致选择。
好钱用在刀刃上，各家刀刃不一样。基于不同的经营状况，各家电影公司的策略有所差异。
博纳“轻”在数量和题材，全年只推出了《中国医生》和《长津湖》两部重磅主旋律影片；万达“轻”在海外资产，“重”在影院业务创新和内容IP打造；华谊“轻”在衍生业务，转让实景娱乐和游戏，重心重回电影主业；光线“轻”在影片成本，接连推出低成本青春爱情电影，侧重于影片的市场操作，以小博大。
起起落落的博纳：《水门桥》能超越《长津湖》吗？
近些年来，围绕在博纳身边的，是“主旋律”和“上市”两大话题。
主旋律题材、香港导演成熟的商业片语言，一直是博纳不容置疑的强项资源。自2014年徐克执导的《智取威虎山》起，博纳出品的主旋律电影屡创佳绩：《红海行动》《湄公河行动》《中国机长》等都又好又叫座。
也是从《智取威虎山》开始，博纳CEO于冬决定从美股退市回归A股。他判断博纳的市场和观众都在中国。但是博纳回归的时间，正赶上影视公司IPO趋严、行业投资减少、聘请审计机构暴雷等一系列事件，公司迟迟未能上市。
疫情期间，博纳继续发挥“主旋律”和香港导演的优势。去年博纳出品的《紧急救援》和《拆弹专家2》等影片，一共拿下了近20亿的票房。不过，相比于其他电影公司的多元化布局，博纳主旋律电影以外的业务稍显弱势。2020年底，博纳推出剧集《阳光之下》在芒果TV播出。但原著IP热度虽高，改编却难，未能成为预定爆款。
此外，2020年8月，博纳提交了上市招股书，11月成功过会，但至今没有上市的消息传来。
《中国医生》剧照
进入2021年，博纳似乎只剩主旋律商业电影。据猫眼专业版，今年和博纳关联的电影有5部，其中3部是主旋律，分别为主投主控的《中国医生》《长津湖》，以及联合出品的《我和我的父辈》；而2018年和2019年，与博纳有关的影片数量在10部至20部之间，每年主旋律电影的数量都保持在5部以下。
集中力量拍出几部主旋律大制作，保住核心业务，或许是博纳在后疫情时代的重中之重。
2021年6月，在第24届上海国际电影节期间，博纳举办“中国胜利三部曲”发布会，宣布将推出《中国医生》《长津湖》和《无名》三部主旋律电影，承接疫情前的“中国骄傲三部曲”《我和我的祖国》《中国机长》《攀登者》。
但是，博纳的“三部曲”并非永远一帆风顺。今年7月《中国医生》上映，票房虽达到大13.28亿，但口碑不及预期，影响了票房的长线发展。而2020年，《长津湖》因疫情被迫暂停拍摄时损失了2亿人民币，最终影片投资达到2亿美金以上。这意味着想要回本，票房至少要达到40亿。
《中国医生》一“落”，加之暑期疫情爆发，《长津湖》延期上映。此后中国电影市场持续低迷，也让人为《长津湖》捏了一把汗。
好在观众对《长津湖》报以了极大的热情。9月30日上映后，《长津湖》连续四日实现“逆跌”。国庆档七天，《长津湖》共斩获32亿票房，排片占比接近50%。深耕主旋律商业电影的博纳，再次凭借其在主旋律商业片方面的积累扬眉吐气。11月25日，《长津湖》票房达到56.95亿，超过《战狼2》，刷新中国影史票房纪录。
《长津湖》剧照
然而，就在《长津湖》登顶中国影史票房冠军两天后，温州市检察院逮捕周焯华（外号“洗米华”）的消息传来，后者所拥有的太阳娱乐是《红海行动》和《湄公河行动》的联合出品方。周焯华涉嫌中国境内实施开设赌场犯罪行为，又与主旋律电影扯上关系，让部分网友难以接受。
11月29日，博纳发布声明称，太阳娱乐未实际参投《红海行动》《湄公河行动》，“未按规定时间投资付款，故并未是挤参与影片投资，也未获得任何投资回报”。但官方微博下依然有高赞评论表示质疑，既然钱没到、也没有投资收益，“你们电影出品人还带上他们干啥，做慈善吗？”
图片来源：博纳影业集团官方微博
与此同时，回A股上市，似乎依然困扰着博纳。2021金鸡百花电影节开幕论坛上，博纳影业CEO于冬发言，毫不避讳电影行业资金短缺现状：“向投资人拿钱，投资人没有了；靠上市融资，现在影视公司上市比登天还难！”在他看来，电影行业最困难的时候，最终要“靠作品说话，靠作品向市场拿钱，这是我们唯一的生存之路。”
12月30日，《长津湖之水门桥》释出首支预告宣布定档2022年。“中国胜利三部曲”的最后一部《无名》也于2021年正式杀青。在主旋律商业电影的道路上，博纳一直处于领军地位。2022年已定档影片中，主旋律题材仍然不在少数，博纳当然也会是其中的佼佼者。但是，明年会出现第二个《中国医生》，还是第二个《长津湖》，仍旧有待观察。
聚焦国内的万达：陈思诚能否再助其一臂之力？
万达电影正在从疫情寒冬中逐步复苏。据万达电影第三季度报告，净亏损3.48亿元，上年同期净亏损4.49亿元，亏损缩窄。前三季度实现净利润2.9亿元，扭亏为盈。
万达电影也在今年5月23日退出AMC公司董事会，目前仅保留该公司0.002%的股权，放弃了美国院线的业务。今年8月，Variety也曾报道万达电影旗下传奇影业准备出售。
相比之下，今年11月24日，万达电影宣布拟将原“新建影院项目”剩余募集资金进行新项目投资，用于投资建设“2022至2023年影院建设项目”，总投资7.64亿元，他们计划于2022年至2023年，在上海、广州、深圳、天津、成都等城市新建影院50家。选择放弃多年前勇闯好莱坞收购的外国院线和电影制作公司，将使公司规避疫情下带来的不确定风险，更聚焦他们熟悉的国内的业务上。
面对疫情冲击，万达电影也在院线业务上做出新的尝试。其中，茶饮品牌“萬茶”引起外界关注，被视为万达电影尝试开拓影院饮料生意新业务。
此外，他们也探索尝试在影厅内举办相声、话剧、剧本杀、音乐会等不同类型的演出及活动，其中包括《侏罗纪世界电影特展》等，以吸引消费者光顾影院，提升院线业务收益。
受到暑期疫情反复的影响，万达主控的三部青春/低幼向电影《二哥来了怎么办》《新大头儿子和小头爸爸4：完美爸爸》《皮皮鲁与鲁西西之罐头小人》，票房表现均不佳。今年能让大众较为印象深刻的仅剩下年初的《唐人街探案3》以及年底的《误杀2》，陈思诚分别担纲这两部作品的导演以及监制。陈思诚可谓是驱动着万达电影向前进的龙头马车。
《唐人街探案3》剧照
今年6月，万达电影发布了最新片单，本来位列C位的《维和防暴队》因片中演员张哲瀚爆出“伤害民族感情”争议，在其官方微博上除了宣告与张哲瀚解除合作，没有任何更新消息。
因此，陈思诚执导的新作《外太空的莫扎特》或将成为明年万达在暑期档中最值得期待的作品。第20届全国院线国产影片推介会（以下简称国产片推介会）上，陈思诚宣布将会拍摄“外太空”系列三部曲。
另一个陈思诚深挖的IP是“唐探”。2021年《唐人街探案3》上映后虽然口碑不如前两部，但依旧创下票房新纪录，取得45.23亿元票房，三部共收87.44亿元。陈思诚也在国产片推介会上宣布，“唐探”系列将制作第四部和第五部。
12月28日，万达影视集团总裁曾茂军在《每日经济新闻》撰文表示，他认为当前中国电影市场存在着较多机会点，这些机会点应主要从软性建设上来发力。例如，电影的系列化开发，能够降低电影生产风险，提升电影的IP价值，延展电影的生命周期。如今，集两大万达IP于一身的陈思诚，在明年新的科幻IP能否创造自《流浪地球》后新一波科幻观影潮，备受期待。
坚定“断舍离”的华谊兄弟：瞄准年轻化内容布局
2021年，华谊兄弟交出了一张不怎么漂亮的成绩单。
今年主投的多个电影项目在票房上均表现疲软。被寄予厚望的《铁道英雄》避开《长津湖》，撤出国庆档并改档至11月中旬，结果仅取得了1.42亿元票房。本年度主投项目中，收获最高票房的还是在2020年12月31日与爱美影业等公司出品的贺岁片《温暖的抱抱》，累计票房达8.64亿元（计入本年度的票房约6.87亿元）。与2020年出品了该年度世界票房冠军《八佰》相比，华谊兄弟今年在电影业务上表现并不理想。
《温暖的抱抱》剧照
华谊兄弟与老搭档冯小刚，还曾因为对赌协议内容登上微博热搜。2020年华谊兄弟财报显示，冯小刚旗下的浙江东阳美拉传媒有限公司因无法完成业绩承诺，根据协议补偿1.68亿元。在这5年对赌协议中，冯小刚共赔付华谊兄弟2.35亿元。早在2015年华谊兄弟以10.5亿元收购这家空壳公司的70%股权时，就引发了不少争议。5年过去了，东阳美拉仅为华谊兄弟取得了4.6亿元的净利润，远远低于华谊兄弟对此的投入。
不仅如此，冯小刚完成对赌协议后，开始转向与爱奇艺合作。今年暑期，冯小刚暌违多年执导的网剧《北辙南辕》，主投方不再是老拍档华谊兄弟，而是爱奇艺。
此外，华谊兄弟（天津）实景娱乐有限公司也在今年退出海南观澜湖华谊冯小刚文化旅游实业有限公司，这家公司是“观澜湖华谊冯小刚电影公社”的实际运营者。华谊兄弟和冯小刚这对黄金拍档，缘分或将就此告一段落。
在“后冯小刚时代”，华谊兄弟亮出了年轻化内容布局这张牌，陈正道导演或将成为华谊兄弟布局中重要的一员。陈正道今年执导的网剧《爱很美味》收获大量好评，与华谊兄弟合作的青春片《盛夏未来》口碑不俗。计划于明年上映的《爱很美味》电影版，也确定是由华谊兄弟作为主投方。华谊兄弟与陈正道这一组合能否为中国电影市场创作出更多优质的年轻内容，备受期待。
《爱很美味》剧照
华谊兄弟会不会再度抛售更多非电影内容业务，也将会是新一年备受外界关注的课题。
华谊兄弟在2021年第三季度报告中表示，公司将进一步聚焦内容运营为核心的轻资产发展模式。除了逐步退出冯小刚电影公社的业务，他们还在今年出售了华谊兄弟（天津）实景娱乐有限公司以及英雄互娱科技股份有限公司等公司部分股权，被外界视为华谊兄弟决心“瘦身”的一系列动作。
此前，华谊兄弟董事长王忠磊曾表示“断臂保住内容制作主业，华谊肯定不会死”，但当时他选择出售的是个人的艺术收藏品和房地产业务，一直没有断掉实景和互联网娱乐的业务。如今终于做出此选择，也属实面对无钱可用的窘境。
今年7月，华谊兄弟发布《关于公司申请调整银行贷款到期日的公告》，称董事会于6月30日同意公司以同等担保方式，申请将2019年7亿贷款的到期日调整至不晚于2022年1月5日。这已经是华谊兄弟两年来第三次试图延迟这笔借款的还款日期。
除了需要延迟还款，12月17日，华谊兄弟发布公告，宣布王忠军以及公司CEO王忠磊累计减持公司股份超过1%，用于偿还股票质押融资，降低质押风险，更好地保障控制权稳定性。短期内，华谊兄弟的瘦身还债之路还没来到尽头。
但值得庆幸的是，据华谊兄弟第三季度报告，归属于上市公司股东的净利润为4.77亿元，同比增长604.61%；扣除非经常性损益的净利润为-1.18亿元，同比下降284.73%。这些利好消息或能让华谊兄弟与投资者们更坚定与非电影内容业务“断舍离”，专注在年轻化内容布局上。
平稳度日的光线：明年或许仍然主打青春爱情
2020年复工后，光线仅推出了一部主投主控动画电影《姜子牙》，最终斩获16亿票房。虽然没有能再创《哪吒之魔童降世》的辉煌，但还是将光线从疫情中拉了出来。2020年，光线全年营业收入11.15亿元，归属上市股东净利润2.91亿元，摆脱亏损困境；而《姜子牙》带来的营业收入至少4亿，占据了全年营收的三成以上。
不过进入2021年，光线似乎再没有像去年一样推出重磅“爆款”，反而向市场投放了一些“轻量”的影片。
观察今年光线上映的片子，第一个特点，就是青春爱情电影占据半壁江山。据猫眼专业版，2021年与光线关联的影片共有8部，其中5部是青春爱情题材。即使算上定档后又延期/撤档的电影，青春爱情题材也占到半数以上。
观众走进电影院，一方面是为了满足视听体验，另一方面是为了满足社交诉求。青春爱情，既是光线自创立以来就注重的题材，也是尤其能满足社交需求的类型之一。
2021年，光线的青春爱情电影精准“把持”了观众的社交需求。4月30日，《你的婚礼》上映。作为五一档唯一的青春爱情片，即使老套的“青春伤痛文学”口碑不佳，《你的婚礼》也成功将年轻观众和下沉市场的握在手中。分析对比《你的婚礼》和《悬崖之上》的观众画像，可以看到年龄分布和城市分布上的明显分化。
《你的婚礼》和《悬崖之上》观众画像对比
光线2021年已上映电影的第二个特点，就是低成本。
青春爱情电影普遍成本不高。《你的婚礼》就是以小博大的典型案例。据光线公告，截至5月5日，该片累计票房收入约6.54亿元，公司来源于该影片的营业收入区间约为2.20亿元至2.40亿元。
“后疫情”时代，电影行业缺钱并不是新闻。光线在今年接连推出低成本电影，究竟是因为没有资金、还是基于公司策略而刻意为之，难以考证，但是低成本项目为光线的确带来了盈利。
7月底，光线在投资者互动平台肯定了这类项目的回报率。“公司投资的较低成本、较高占比的电影上映后，如票房表现较好，将有望为公司贡献较多的收益。如《你的婚礼》，成本不高，公司占比很高，收获了近8亿元的票房成绩，为公司带来了良好的投资回报。未来公司还有较多此类的电影储备”，《五个扑水的少年》《十年一品温如言》《一年之痒》均在此列。
低成本也反映在公司参投影片上。正在上映的《误杀2》属于“误杀”系列，也一直挂着“小成本”的标签。光线公告称，截至12月26日，《误杀2》累计票房收入约人民币7.26亿元，公司来源于该影片的营业收入区间约为人民币3000万元至人民币3500万元。自11月3日至今，公司股价大涨36.73%，市值增长近百亿。
《误杀2》剧照
这或许也反映出光线2021年的第三个策略：参与热门档期。尽管主投主控项目不多，但春节档、清明档、五一档、暑期档、国庆档，都有光线参与的身影。不过，低成本影片最终的票房收入和盈利情况，还要看“天时地利人和”：上半年光线有《你的婚礼》五一档异军突起；下半年也有《五个扑水的少年》国庆档撞上《长津湖》，票房惨淡。
“青春爱情+低成本+档期”，也将延续到2022年。除了春节档张艺谋执导的主旋律电影《狙击手》，目前光线已有《十年一品温如言》定档2022年情人节、《我是真的讨厌异地恋》定档2022年“520”。然而，和2021年在档期内“一家独大”不同，明年这两个档期内已经有多部青春爱情电影定档。光线能否保持优势，尚待观察。
另外值得注意的是，光线备受瞩目的动漫业务，在2021年没有太大动静。唯一有过定档消息的《冲出地球》遗憾撤档，探索神话IP以外的国产动画可能性。《深海》还在“持续推进中”，而这部影片受到关注，是因为其导演田晓鹏曾执导过《西游记之大圣归来》。“中国神话宇宙”的《哪吒2》《姜子牙2》则在前期策划阶段。
不过，光线依然对自家动漫电影充满期待。2021金鸡百花电影节开幕论坛上，光线董事长王长田透露，“中国神话宇宙”进展顺利，已完成初步框架，第一批神话宇宙的项目可能达到几十个。
他肯定了“中国神话宇宙”的内容量，“我们梳理了所有的中国神话传说，最终的规模可能比漫威更大”。他还表示，完成这几十部影片是光线的长期规划，是光线“在五十年以内都一直要做的事情——如果我们到时候还存在的话”。
根据王长田的发言，光线一部动画电影的制作周期是四至五年，哪吒和姜子牙的后续可能还要再等上几年。光线半年报显示，动画电影“制作中”项目包括《大鱼海棠2》，而根据猫眼专业版，田晓鹏导演的《西游记之大闹天宫》、经典国漫IP《最后的魁拔》目前定档2022年。明年的光线的动画电影，依然值得关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