薄野 | 作者 怡晴 | 编辑
2017至2020年,张苗在电影市场有着不小的风头,由他担任制片人的四部电影,《战狼2》《流浪地球》《我不是药神》《我和我的家乡》目前分别位于中国电影票房总榜的第2名、第5名、第13名和第15名。
2021年,张苗又带着原创动画电影——《雄狮少年》,为电影市场送上了一份温暖的惊喜。
相较于国产动画电影《大鱼海棠》《哪吒之魔童降世》在奇幻色彩上的探索,《雄狮少年》则是以“动画+现实主义”的崭新面貌出现在大众视野。这部影片既传达传统民俗,又兼具人文情怀,探讨了“留守儿童”“进城务工农民”以及“阶级隔阂”等现实议题。
电影以80年代的广州为故事背景,通过留守儿童阿娟的视角,讲述他和朋友阿猫、阿狗立志去广州参加舞狮比赛,拜师咸鱼强,克服重重困难,最后在舞狮比赛上创造奇迹的故事。
12月13日,经过三轮点映后,《雄狮少年》豆瓣开分达到8.3。在豆瓣热门短评中,有人称赞《雄狮少年》“是目前无限接近我心中当下该有的国漫样子”,该条评论获得了一千两百多次点赞。(截至2021年12月18日12点)
《雄狮少年》制片人张苗、导演孙海鹏人觉得,国产动漫拥有着无限的可能性。
做现实主义动画电影
北京精彩位于北京市朝阳区的一个文化园区。进入园区的办公楼,墙面上挂着公司过往出品电影的海报,其中一张印着雄狮的狮头,是为即将在全国公映的动画电影《雄狮少年》而新添置的。
虽然做过商业片,也做过纪录片,但张苗唯独没有做过动画片。他告诉娱刺儿(yuci-er),“我一直想做动画片,动画片的结缘和触电很早之前就有了。”
2019年,中国电影市场年度总票房达到641.49亿,创造了中国票房市场的年度最高纪录。当年诞生了诸多票房爆款,多部电影截止2021年仍位于中国票房影史前列,如50.36亿的《哪吒之魔童降世》、31.7亿的《我和我的祖国》、以及张苗参与制作的,46.88亿的《流浪地球》。而《哪吒之魔童降世》的出现,也让张苗看到了制作动画电影的可行性和潜力。
张苗认为自己在动画赛道上是个“白丁”,没有深度涉猎过动画电影。于是,准备制作动漫影片时,他找来了在动画片制作上有着丰富经验的导演孙海鹏。
2017年,孙海鹏执导的动画长剧集《美食大冒险》在各大视频平台播出。当时的张苗恰好看到了《美食大冒险》的片段素材,觉得作品的呈现效果不错。于是,他直接去到广州,找到孙海鹏的公司,从交谈和接触中,张苗认定了孙海鹏的团队,“他们是一群执着于理想的动画人。”
和张苗不同,孙海鹏毕业于湖北美术学院,一直在动画赛道上耕耘。做过动画电影《风云决》,动画剧集《包强系列动画片》,以及动画音乐《正义红狮》的MV,经验颇丰。
接到张苗邀约时,孙海鹏以及整个团队正处于迷茫状态,虽然同时拿了好几个项目,却不知如何抉择。其中,雄狮的题材是孙海鹏最想做的,但他不确定张苗是否会同意。
当时,孙海鹏给张苗提交了三四个方案,《雄狮少年》的提案是最简单、也是最直接的,只有4个关键词:古诗、少年、国潮、热血。或许是被几个词所传递的意象击中了,张苗直接选了“雄狮”的提案。
2019年8月的某个下午,两人决定要把“雄狮少年”制作成一部原创现实主义动画电影。“就像立下了一个擎天柱一样的誓言。”张苗说。
在电影里,擎天柱是舞狮赛场上最高的一根梅花柱,代表着舞狮人永远达不到的高度,用台词来解释,擎天柱意味着人给自己设立的目标,“也许一辈子也无法越过,但要谨记一山还比一山高。”
图源:新浪微博@电影雄狮少年
电影从策划到上映历时2年多,无论从口碑还是票房来看,张苗、孙海鹏以及整个团队都算越过了这根“擎天柱”。
根据猫眼专业版数据,《雄狮少年》预售及点映票房达1751.9万,人次45.6万,场次12.1万场,创下贺岁档国产动画新纪录,是中国影史贺岁档国产动画票房冠军、也是观影人次冠军及场次冠军。
不只是票房,“做一部原创现实主义题材的动画电影”才是主创团队最希望达到的目标。
在电影中进行社会性表达,是张苗在过往所有电影中,希望去强调的。《我不是药神》关注特效药背后良知与金钱的博弈;《流浪地球》即便作为一部科幻片,但也在探讨个人和集体之间,到底谁更重要。
近年诞生的国漫电影《哪吒之魔童降世》《白蛇2:青蛇劫起》都偏向奇幻色彩,但张苗认为,“动画具有无限可能。”比起重复,他喜欢做新的尝试,将自己欣赏的现实主义题材融合在动画电影。“即使是动画电影,我们也在思考,能否对当下的社会和普通人投注更多的关注。”
导演孙海鹏同意张苗在动画中添加“现实主义”的想法,他特别喜欢作品的表达带着烟火气。因为比起抽象的,或者刻意拔高的情感,普通人的情感具有极强的穿透力,它的力量也足够引发观众的共鸣。
《雄狮少年》是原创IP。张苗看重原创的社会性,原创可以着眼于当下的普通人,而IP的改编,更强调还原已有的人物形象和人物关系逻辑。
原创的难度,要求它源于生活。而与之对应的好处在于,原创作品有更多的发挥空间与长尾价值,用张苗的话来说就是:“有可能为我们这个时代探讨,甚至创造出一个新的IP。”
“雄狮”之路,跨越“擎天柱”
在初期提交的几个方案中,“舞狮少年”只是其中的一个。其余的少年主题,有偏向走亲情路线的少年,有捕鱼的农家少年,“你可以想象少年从渔船上飞起来,然后手握鱼叉跳下去的画面,做成动画形态的话,其实也很炫酷。”张苗谈起这个“错失”的选题,略显兴奋。
虽然电影不依靠IP,但张苗希望有一个独特的中国文化符号,打造出新的原创IP,作为影片的文化基底。从这样的角度出发,想了解舞狮文化的人,应该比捕鱼的更多。最终,团队定下了“舞狮”为主题。
主题刚定下时,孙海鹏团队对舞狮的了解处于非常粗浅的阶段,如同门外汉,只知它是流行于广州民间的一种传统娱乐活动。在进一步接触之后,才发现舞狮背后,讲究专业的门道,包括神态有喜怒哀乐动静惊疑八种,造型舞步又分为起势、奋起、抓痒、迎宾等。
图源:新浪微博@电影雄狮少年
团队找来了教授舞狮的师傅,导演、电影分镜师、动画师向他们进行多轮学习。虽然团队成员还达不到直接上手舞狮的程度,但大家明白了舞狮动作该如何拆解,每一个动作该如何发力,以及动作背后的讲究。
这些努力体现在了电影中,影片中狮头的一招一式都充满细节的表达。狮头扬起时,所有的毛发清晰可见地跟着摇动。舞狮的每一个眼神、动作,都配合鼓点敲击的节奏。
没有什么捷径和技巧可言,孙海鹏说,“最笨的方法就是一遍一遍去拆分和学习。”
电影的主角有四个,分别是阿娟、阿猫、阿狗和他们的师父咸鱼强。不少豆瓣网友猜测,人物的设置参考了西游记的师徒四人。但孙海鹏解释,这其实是一个很常规的组合。
《雄狮少年》搭配了这样的三人组合:一个总是被人欺负的普通人,一个搞笑担当,和一个可爱的胖子,组成“废柴三人帮”。每个角色的特点都非常明显,从外形来看,就知道人物性格。
主角阿娟年仅18岁,身形瘦小,性格懦弱,被人欺负的时候不敢反抗。但他意志坚毅能吃苦,父亲出事儿之后,他挑起养家糊口的重担,去广州打工,角色外形也随之发生变化,手臂渐渐显现出流畅的肌肉线条,寓意着他的蜕变成长。
朋友阿猫负责搞笑,他的嘴有点凸,头发是炸开的。按照剧本中的描绘,阿猫“没有别的弱点,就是长得不好看。”至于另一位朋友阿狗,敦厚的身材打一出场就说明了他爱吃的特点,在后来的舞狮比赛中,作为力量担当,负责打鼓。
图源:新浪微博@电影雄狮少年
为了符合“现实主义”电影的要求,影片对广州城进行了大量的还原复刻。街道上是岭南风情的建筑,栽种山头的木棉花如烈火燃烧般绽放,景区荔枝湾每逢舞狮比赛时人头攒动,地区风貌都填进了电影里。
不少观众称赞,《雄狮少年》现实主义的表达,让“一个真实的中国城市”展现于银幕之上。电影博主@电影怪客评论:“电影在CGI制作的基础下,许多场景的还原几乎到达了以假乱真的地步。”
现实主义的要求并不简单。它不仅意味着,电影的整体画面要贴合实景的逻辑,在细节的把控上,更要做到合理与真实。因此,几乎所有的画面用到了大量的渲染。
以舞狮决赛为例,参加比赛进场的狮子有上百头,比赛的过程中几十头狮子一起过栈桥,光处理狮子不够,每个狮子搭配了两个比赛选手,再加上“看台上1800名观众,湖边1000名游客。”粗略估计决赛需要渲染的地方,仅普通路人就达到了3000余名。七八分钟的镜头,在动画阶段,前后处理花费了两三个月。
技术上的复杂只是突显制作难度的一个方面。
主角生长的村子,来自顺德的两个实景地点。村子的街道两旁,排布了各种店铺,有陈列着十几筐咸鱼的咸鱼铺,有正在打肉的手打牛丸店,还有门口放着简易桌椅的小吃摊。
起初,孙海鹏对村子画面的预想,只是建上一些房子,然后在周围排布草丛和树林,但从呈现效果来看,这种简省的方法让村子失去了烟火气,更像一个普通的公园。
导演团队花了几乎一年的时间进行实景采风。找当地人采访,了解当地的文化、搜集素材、拍实景照片……制作出画面之后,再跟实景对比,哪怕有些场景只是一闪而过,也需要完成一套流程。
“采风”把团队所有人的感受都调整到了一个频率上,因为从美术到制作的协调一致,孙海鹏为观众呈现出的场景,完整而真实。
少年,不止于此
张苗告诉娱刺儿(yuci-er),电影成片以后,所有的场景、情节他都很喜欢,但过程中有两点令他印象深刻。
阿娟在广州城打工的时候,恰好碰到女主,女主提议开车送阿娟回家。汽车开到了阿娟宿舍的小巷口,阿娟正准备下车,却不小心忘记取下安全带,迟疑之时,阿娟的脸上露出了微微尴尬的表情。
张苗喜欢这种细致入微的部分,表现人物在情绪上的变化,“阿娟下车的时候,忘了取安全带。”这是因为阿娟来自农村,他不知道取安全带这件事,或者根本没法养成这个习惯。
舞狮决赛的最后一场,伴随着隆隆的鼓声,阿娟忍住脚上的伤痛,一步一步翻越梅花桩,而在跳上擎天柱的那一刻,他化身一头雄狮,飞跃而起,四周是散落的木棉花,虽然阿娟掉了下去,但留下残破的狮头,挂上了擎天柱。这场戏的灵感,其实来源于导演以及整个团队。
团队在整个合作过程中所展示的凝聚感让张苗记忆犹新。张苗说,“我坐在那儿看的时候,听到影片中的观众在为阿娟喝彩。在感动的同时,我还体悟到了一个创作过程中的健康能够带来的宽慰。大家一起合作,你中有我,我中有你,由大家共同的碰撞,最后完成了这部影片。”
少年的成长弧线是少年片亘古不变的叙事逻辑。前期主角总是受人欺辱,后期觉醒后又开始奋发、蜕变。《雄狮少年》,讲的就是阿娟“病猫”变“雄狮”的故事。
图源:新浪微博@电影雄狮少年
但有网友认为,《雄狮少年》在前期与后期的转折上存在一定的割裂感,前期的节奏稍慢,台词中二,特别是受人欺负,处处碰壁的情节,略显套路。节奏感是在阿娟拜师之后才逐渐抓回来。
孙海鹏对此加以反思,并解释说,“这部电影确实特别分出了两个部分,前一部分我们实际上会让它偏梦幻,甚至刻意去表现他们的少年气,可能有一点尴尬的感觉,比如阿娟站在河堤上,大声诵读李白的诗。虽然正常人在日常生活中不会说这种话,但放在少年口中又是合适的。”
这样的行为同样存在于张苗的少年世界。他十七八岁上大学的时候,住在筒子楼,当时楼里有个水房,大冬天一到晚上,张苗就听到有人拿冷水洗澡,一盆冷水浇下去后,开始唱beyond的歌。
每个人都可能在少年的时候犯傻,在张苗看来,《雄狮少年》团队在表达少年感上,提供的是一种可能性,“不同人有不同的看法,但我觉得至少会有人产生共鸣。”
阿娟把李白当作不甘平凡的典范,站在河堤,大声诵读李白诗词,相信“天生我材必有用!”“长风破浪会有时,直挂云帆济沧海!”
这样热血又理想主义的情节,让一位豆瓣网友忍不住评论道,“真傻,这年头怎么还有傻瓜会读李白?真好,这年头居然还有人愿意相信诗。”
影片的最后,阿娟化身雄狮,将狮头送上擎天柱,完成了“奇迹”的发生。
这样的结局在现实生活中不可能发生,但导演孙海鹏想送给少年阿娟一个“奇迹”。“奇迹”是脱离现实主义写实的设置,孙海鹏希望通过这样的设定,“带给人一种抽离感,以及对生活的美好愿景。”
《雄狮少年》并非一个传统的热血故事,在故事的最后,阿娟并未因取得舞狮比赛的胜利而改变什么。他仍然离开了广州,来到上海继续打工,宿舍的窗外是东方明珠塔,室内的床边贴着决赛时与朋友们的合照。
“雄狮少年”并没有逆风翻盘,但却是张苗野心的开端。这位爆款影片制片人想做的,是少年宇宙的概念。张苗想在在未来三四年内,在这个少年宇宙中,打造一个又一个不同少年的故事,他们的故事,可能是回忆过去、叙述当下、甚至展望未来。
2021年的末尾,张苗想带着他的少年宇宙重新起飞,试图和雄狮少年一起,创造新的电影“奇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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